远远望着我的母亲


小时候,妈妈给我印象,是个很凶,很强悍的,两手时常叉在腰间,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,就像与谁争论获胜的泼妇。

从小就生活在母亲声势浩大的吼叫声中,自己早就学会了绵羊的温驯,做事更是小心翼翼,唯恐引来她那气势如虹的喋喋不休。在家我是乖孩子,出了门我就是脱缰的野马,肆无忌惮地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。小小的胡同,时常被我搞得鸡飞狗跳、乌烟瘴气。

不是昨天用石子投了李大爷家的果树,就是今天摘了王阿姨门前栽的鲜花,多多少少总会惹点事,结果可想而知。回到家后总能看到上门告状的邻居,接下来理所当然是母亲给我的教育,有时也会发展成为“武装斗争”。早已习以为常的我自然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。

这一天中午,还是和往常一样,放下碗筷就跑到胡同口玩耍,迎面走过来的却是隔壁家的阿涛。我们年龄相仿,却是一对水火不容的对头,见面就一件事——打架。就在我们两个抱成一团,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,我顺手抓起的瓦片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头上,霎时间,阿涛头上鲜血直流。等一切明白过来时,他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,我却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,擦着鼻涕怏怏而去。

回到家,阿涛的母亲正在我家大吵大闹。母亲却在一旁赔着笑脸,俯首帖耳,口中不停地说“是,是……”随后母亲又跟着阿涛的母亲出去了,直到夜幕低垂,母亲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。此时我早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,可是母亲却一言不发地就去准备晚饭,直到睡觉,母亲都没有再提起此事,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眼中含着泪水。那一晚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失眠,缩在被窝里,泪水湿透了枕巾,因为我知道一直好强的母亲从来没有向谁屈服过,却因为我低三下四地向别人求情,那一刻母亲是那么伤心与绝望。那一刻我发誓:“我以后再也不打架,再也不惹母亲生气了。”那一年,我八岁。

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打过架,即便是被人欺负,脑海里浮现的总是母亲那含在眼中的泪光,我不想让母亲再为我而伤心。

虽然母亲平时表现得很霸气,但有的时候也很温柔。每一次该吃饭的时候,母亲总会站在家门口,朝着胡同口的方向喊我的小名,那声音缠绵而又悠长,就像是从蜂蜜里蹦出来的,在巷子里一遍遍回荡,听得整个人都陶醉了。在外面玩耍的我,气喘吁吁地跑回来,接过母亲手里的毛巾,洗手擦脸。母亲则倚着门框看着我,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,就像达·芬奇画中的蒙娜丽莎一样安详、自然。

随着时间的流逝,我这粒调皮的沙不知又惹出了母亲多少眼泪,每一次流泪都让我成熟一点。就这样,在母亲眼泪的滋润中我慢慢成长。

今天的我早已离开了那个熟悉的胡同,踏上了求学的征程,巷子里不会再有只有母亲才能够喊出的那悠长而又带着甜蜜的呼唤,再也享受不到母亲对我充满爱心的呵护,因为她去了天堂,永远地离我而去了。而母亲那含在眼中的泪光却是我始终不敢淡忘的伤痛。

我那强悍的妈妈也流泪了,我知道她心中的苦,她心中的牵挂。